“黑爷,咱们可已经等了三天了。”被推举出来的伙计老山状似自然地给黑瞎子递上来一根烟,说完之后嗓子跟有口痰堵着一般,他想了想,没清。
黑瞎子似笑非笑接过烟,看着面前给他点烟的人僵硬的笑脸觉得自己气压太低了。
张起灵带队下去已经五天。
这个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斗预计两天就可以完全解决,于是队伍第三天还没回来的时候陈皮把黑瞎子派了出来。
黑瞎子平常做掮客生意多,并不经常带队,但是盘口的人都知道这位黑爷的作风,断然不敢造次。
但凡跟黑瞎子说话都至少打三遍腹稿才开口。
进山之后黑瞎子很快摸到了张起灵带队的入口,他留了自己队伍三分之一的人在上面,自己带着三分之二的人下了斗。
但是张起灵那支队伍除了一具没有任何外伤的尸体什么都没留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凭空消失,好像从未出现。
斗内没有危险也没有油水,空空荡荡,开棺之后找到那人身上戴的几件首饰。
黑瞎子带队在下面把整个斗翻遍,无功而返,只带着那具尸体返回地面。
然后黑瞎子在众人面前解剖了那具尸体。
他与那位伙计很熟,合作过许多次。
那人外号火炮,不是在火器使用方面有什么特长,而是性格火爆又能打,身手不错,说是在少林曾经练过一段时间,出来冲动之下犯了事才入了行。
好像也有家人在河南老家,不过早已没了联系。
有没有联系他这副样子也不可能通知家属后再解剖了。
黑瞎子用匕首劈开他两侧肋骨,切开气管,在气道里刮下一层粘稠的黑色油性液体,不能确定成分。
火炮是窒息而死,那双眼睛一片血红,瞪得溜圆,仿佛有冤。
三小时后黑瞎子把被他剖开的尸体恢复好,把那双眼硬是合上后指挥队员埋掉火炮。
有什么冤,不过是自己选的。
依照这具尸体的情况,他们找不到人说明那队人大概率已经转移到接触不到这种油性液体的安全位置。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队伍补给充足,又在深山密林,没有被发现的危险,足够黑瞎子在这里蹲到张起灵在里头饿死。
黑瞎子深吸一口劣质香烟,尼古丁在肺内兜了一圈顺着血管走向疲劳的神经,瞬间的刺激涌上头去。
他慢慢把烟雾吐出去,淡青蓝色的烟在绿色山林里并不清晰,又在水汽的影响下很快消散。
“他们带了五天的补给,熬到七天不成问题。”
他微笑着看向给他点烟的老山。
那人看着黑瞎子脸上的微笑心里不由得发寒。
黑瞎子身手好见识广,由他带队众人并不反对,但是此人行事狠绝,在他手上死过不少作乱的人,刚刚又二话不说将带上来的尸体直接剖了,谁也不会怀疑这人心有多狠。
反对他的决定总得需要点勇气。
“那咱等到七天,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去了。”老山说了一句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黑瞎子默默把那根烟完全抽完,过滤嘴烧焦才扔掉。
这点尼古丁还不够爽一发的。
刺激消退之后黑瞎子再次陷入非常荒诞的焦虑。
张起灵脑子不好了之后身手虽然没忘,但是也不知道经验忘没忘。
哑巴张上来的时候黑瞎子在入口旁坐在地上。
他按时休息却从未睡着,眼睛和窒息而死那位颜色差不大多,被墨镜挡住没人发现。
哑巴张从地底爬上来,浑身浴血,面色惨白,如同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但是黑瞎子却在看见那人的瞬间像看见了天使。
那人挡住他眼前的光,留下一个带着圣光的阴影,看得黑瞎子一阵炫目。
太亮了,像是来救他的。
黑瞎子不禁被自己可笑的想法逗笑。
同时一起出来的只有一半的人,黑瞎子站起来草草一看,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他把自己的笑容收起来,换上平时的表情,问了一句:“没事吧?”
哑巴张摇头,“有五人留在里面,必死无疑,不必再去找。”
“知道了。”黑瞎子随口应着,他对于下面发生什么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跟我进来。”
黑瞎子半拖半拽把人抓进了自己的帐篷,“太脏了,换套衣服。”黑瞎子说着瞧了瞧自己的手。
那只手刚才扯了张起灵的胳膊,现在上面是黏稠的血液,只好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去包里取出药品绷带。
“脱衣服啊!”
黑瞎子看着站在帐篷里的张起灵说到。
哑巴张不为所动,盯着黑瞎子说:“把药品留下给我。”
黑瞎子咧开嘴嗤笑一声,“别逼我动手。”
哑巴张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黑瞎子跟他不算特别熟悉,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对他这么上心,而且他并不愿意对方碰到他的身体。
他身上有斗里带出来的毒,他当时已经处理过,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有些地方没处理干净,沾到毒液的地方正在慢慢腐蚀。
不过黑瞎子看他不动,直接上手去脱对方的衣服。
“别出声,否则外面都得知道你我之间的不正当关系。”黑瞎子轻声凑在他耳边说。
“为什么?”
哑巴张的问话很真诚。
他感觉黑瞎子对他没有恶意,只是态度狎昵,像是看上他了。
不过以往黑瞎子从未表现出这种意思,更别说不正当关系了,这个场景的确让他疑惑。
“等你脑子好了就知道了。”
黑瞎子手上的动作未停。张起灵那件衣服看着补丁满身破破烂烂,扣子倒是非常多,大约是自己后钉上的。
“我身上有毒,你不要碰。”
哑巴张说着,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任黑瞎子解他衣服。
“那你自己脱掉,我帮你处理。”
黑瞎子听到他这样说以后就撤了手,向后一步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对黑瞎子说:“出去。”
“当我跟你这儿扯皮呢?”
黑瞎子被这个只动嘴不动手的哑巴张逗笑,他记忆里这人这辈子都没这么讲文明过。他动手去抓,哑巴张依旧不动,任他抓住了扒衣服。
山间气候湿冷,仿佛随时能下出一场暴雨,那人穿得少又失血,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瞬间爆出寒粒,瞧起来可怜巴巴的。
“让我出去你还不反抗,你还挺有意思。”
黑瞎子也不在乎他的状况,哑巴张脑子虽然没太好但是身体是真的好。他笑着把那人上衣脱了下来,又去动手扒裤子。
其实张起灵只是不希望因为他的挣扎把毒液弄到黑瞎子身上而已,但是他开口时发现自己想解释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不喜欢男人。”
黑瞎子听见这傻子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那人嗓音低沉,在帐篷里头音量好像显得格外大点,那笃定的语气如同在陈述真理。
全身上下一点衣服没有在他面前还在声称自己不喜欢男人。
“你不喜欢男人这事儿我觉得有待商榷,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黑瞎子憋着笑,一边用手里的盐水冲洗那人的伤口一边用纱布擦洗。
哑巴张奇怪地低头看着蹲在他身边的黑瞎子。
他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但是对方却跟他很熟的样子。
“这是什么毒?”黑瞎子问。
“不认识。”
“中毒以后会怎样?”
“会死。”
“你能多说几个字吗?”
“下面有一个隐藏空间,由一种毒虫封闭起来,毒虫背面翅膀无毒,排列在一起和与墙壁无异,而体内带毒,受惊后会喷出一种黑色毒雾,吸入会致死。”哑巴张低头看着那个给他擦洗伤口的人说。
黑瞎子抬起头看那人,看着看着又笑。
“我不想你死。”
哑巴张静静地看着黑瞎子把他身上全冲一遭,开始用绷带包扎伤口,忽然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疼痛与他许多记忆牵连,不过此时这种尴尬好像更能唤起他的记忆。
“你多大年纪了?”哑巴张问。
“你把你喜不喜欢男人的事情先弄明白再说吧。”
黑瞎子把那人伤口全都包好也没用太长时间,他抻了个懒腰把自己的一套衣服扔给哑巴张,随后走出帐篷。
“启程回去了。”
正在抻懒腰的老山悄悄斜眼瞥了一眼黑瞎子,感觉他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微妙的爽,随后他向黑瞎子帐篷里瞥了一眼。
哑巴张正在穿衣服。
老山默然把视线收回去,放下手的瞬间发现在山里低温的作用下,他腰闪着了。